紅塵瑣碎
标题:
《高校异闻录》(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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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傷心龍舞
时间:
2015-10-19 19:21
标题:
《高校异闻录》(楔子)
楔子
流年易逝。
时光总要在回过头去记忆的时候,才会发现里面有些微细碎的东西,以前是不曾留意的。当你把这一角落的细碎拣拾,拼接起来,你才会发现原来内里埋藏了很多的很深的甚至能惊动天与地的秘密。
2014年12月30日。
离开北京的前一天,我接到一个电话。
南方陌生小城的号码,一口流利但蹩脚的国语,已经足够让我不快了。
何况,我正被堆得满满当当的书籍、衣物围在房间中央,抱着一把沉甸甸狭长的唐刀发呆。
国民党大溃逃前夕一样。
“龍哥。”随即,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对方换了一个称呼,“老龍啊,你记得我吗?……我是伟仔,20年前我们在同一间大学读书的……。”
满脑袋都在寻思着,如何能将手中开了锋的唐刀运送出北京城,我根本无心也无从记忆一个二十年前的普通无比的名字。
在北京这个古怪的大都城生活了十年,我始终无法正确理解这个城市的各种规定。
比如手中的唐刀,可以从遥远的浙江邮寄入京,现在想运回南方,却没有一家快递、物流乃至搬家公司敢接单,无论汽运还是铁运。
所有托词一模一样,国家有规定,任何道具一律不允许出城。哪家公司负责托运的,一旦被查,运送员当场罚巨款,公司面临销牌的危险。
伟仔依旧在电话中流利地说着蹩脚普通话。
他在叙旧,为了勾起我的记忆。
他提到了潘子、阿锋、老狼,提到了风铃儿、孔老師……
铃儿?孔老师?
这两个名字在我耳边打着转。
咻地如一枝绑着火雷的利箭,直穿脑海深处,猛然炸开,水底深处白色浪花棉花团一般隆隆滚起,迅速轰响,爆裂,瞬间传递我脑海每一道神经——我记起来了。
几乎被湮没的大学时期的记忆就这样打开,里面的人物鲜活灵动,过场一样地在我眼前一一飘过。
半天,终于黑矮憨实的伟仔印入眼帘。
叫他伟仔是南方习惯,与后来名动华人界的大明星梁朝伟一样,名字中带个伟字,少年郎则后边加叫“仔”,大点年纪叫“哥”。只不过伟仔与梁朝伟完全两类模样的人,伟仔矮个,壮实,黝黑,四方脑型倒是清瘦,嘴唇大而且厚,憨实羞涩的样子是典型的南方少年郎特质。
只不过当晚我见到的已经不是少年郎,虽然成套的竖条型笔挺西装约束着,但依旧快要挤破衣扣的腰围,依旧浓密的头发灰白已经明显,四方脸庞隐约堆起了浮肉,分明一位办公室饱食终日的中年大叔。
开车的司机叫伟仔“黄书记”。
二十年是相隔了一个世纪的坎。
迈过的已经是另外一张脸,另外一个人。
伟仔不承认自己已成为另外一个人。
伟仔以已经被媒体、商人们用烂掉的那个词来形容自己,说“不忘初心”。
伟仔将西装胡乱地铺在我的经济金融类书籍上,拉松了领带,解开腰带,放纵似地任肚子一下宽了两圈。
伟仔一次次饮尽我泡的功夫茶,即便是我有心用了潮汕人才能接受的浓度。
他的心思不在茶上。
他在证明,自己是怎样的不忘初心。
夕阳在南窗划开最后一道亮痕,透下无数金色线条,打在我功夫茶薄薄的瓷杯侧面,玲珑清澈,与单丛茶明亮的茶汤浑如透明的金玛瑙。他的初心,在整夜的回忆中也逐渐透明起来,串起这段透明的记忆的是一个女孩——在那个大学时期中,校园无数少年郎都会偷偷观看的女孩。
每段少年的记忆里都会有一个两个这样的女孩,“美丽”而又“神秘”。但是,即便没有伟仔重新整理出来的回忆来诱导,在我能重新聚光起来的有关这个女孩的所有记忆,第一印象也同样只有这四个字。
这个美丽神秘的女孩有个本地人少有的名字“卿瞾”。
在不通音讯二十年之后,身为本地团委书记的伟仔忽然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找我,不是为了叙旧。他要借住我的这套小居室,与卿瞾相聚。
三天,呃不,是一周。
伟仔纠正借用时间时,忽然说话不流利起来。不知道是晚霞的缘故,还是心里太过激动,虽然发胖的保持少年时期黝黑的脸庞忽然发红。
我打电话给房东,将退房时间压至春节。
仿佛有备而来,仅用半个上午时间,伟仔就带着一起过来的司机和两个下属就将我大溃逃的房屋清理整洁,犹如新居。
我的书被准备好的纸皮箱捆成10箱。
困然一个月的开锋的唐刀被精心装在匣子里,托给司机。他将在回南方时,顺便运到我的城市。
整个过程非常效率,完全与我印象里二十年前的伟仔不一样,是久经管理层的领导了然于胸的做派。
我叹息时光对人的改变。而怀疑许多年的历练没有给自己带来什么改变,甚至连北京的规则都无法适应。伟仔却笑起来,他在帮我打包书籍的时候,找到了我当初购买唐刀的货运单,上面写着货运内容是“铁条”。
我们哈哈大笑。
2014年12月31日。
是我北京十年的最后一天。
北京从来没有过的晴朗干净的蓝天,一大早就被金光布满。
伟仔派司机把我送到机场时,我才想起应该请伟仔代向卿瞾问好。
短信才发,迅即收到回复:其实,我都不清楚是不是可以见到卿瞾,我同你都一样有二十年没见她了。你的号码是她给我的!
站在候机室的窗边,我回想昨天与伟仔聊的种种内容。
忽然,我发现原来一直没有问清楚一些事情,比如伟仔是如何找到我的联络方式的,为什么他正好有装刀的剑匣,仿佛还算准了我要离开北京的时间,确定我会将房子转租给他……
机场玻璃窗外明亮得像被调过色的图案,忽然显得极其诡异,阳光明媚,明媚得完全不像冬日,就像是我现在对二十年前大学校园中的记忆一样。
作者:
iml5
时间:
2018-6-6 09:23
(1)再大声你也成不了主角
伟仔冲进宿舍乱喊乱叫的时候,大家都无动于衷。
刚输游戏的阿锋冷冷回应,别喊了,再大声你也成不了主角。
2个小时后,伟仔成了这个故事的主角。
同宿舍中没一个人相信。 伟仔自己更没能想到。
那个年代还没有电脑。
没有网络。
对大学生来说,最普及的接近的现代化电子的就是掌上游戏机。
宿舍中有钱的人开始玩俄罗斯方块。
潘子穿着永远的浅红色T恤。
龍哥背靠着宿舍阳台的大门前的铁架床角。
他们讨论的是乌合之众与集体主义精神。
一本《从西游记谈团队组织架构学》,是那个年代少见的大32开本的书。书设计得几近四方,书籍内页也是用了少有的字典纸来印刷。
龍哥古代书生般将读过的部分页面卷成筒,握在手中,没读的部分自然滑垂而下。
风吹起来,书页轻微翻动,小声地,习习作响。
阿峰刚输了游戏。
恼怒化成尖酸,冷冷而刻薄。
“别喊了,再大声你也成不了咱们故事里的主角!”
伟仔停下叫喊,点着头附和:我知,我知。
知道自己肯定不会是主角,从小如此。
矮个头,憨实脸,肤色偏黑,嘴唇偏厚,内向羞涩,典型的南方人。被叫伟仔是南方习惯,名中有个伟字的,不是叫伟哥,就是叫伟仔,只是他与后来名动华人界的大明星伟仔梁朝伟完全两类人。
伟仔少有这样乱喊乱叫,被阿峰轰了,却忍不住还要说。
“我知我坑定不系主角啦,所以才特别爬上来叫你们出去,去!看!美!女!
宿舍的人继续自己的活计,一边呵呵笑笑。
三秒后,阿锋猛然醒悟,张眼望向床头大幅周慧敏黑白挂画——伟仔喊叫竟然是“看美女”!
至少,那个年代“美女”这两个字都是腼腆的大一生喊不出口的词。
然而,宿舍走廊波澜不兴,保持一贯的热闹。
光膀子小心翼翼抓着锡饭盒支架盛水的。
围在楼梯口厕所边聚众甩扑克的。
弹五音不全吉他唱“回望昨日在异乡那门前,唏嘘的感慨一年年……”的。
更多的是趴在栏杆上,嗑瓜子聊东西南北中发财到广东。
阿锋恶狠狠回头死盯伟仔。
伟仔嘿嘿地笑,脖子伸长,穿过栏杆,下巴对着前面坡上的女生宿舍扬。
阿峰恍然,探手抓过床头白衬衣,再看一眼周慧敏,飞出宿舍。
其他人尾随而出。
潘子和龍哥淡淡一笑,翻过书页,讨论的内容是,无论何时何地,只有有4个人,就会自动形成团体。这个团体内部就会自动分化出唐僧、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与白龙马,各司其职。
伟仔想喊他们。
忍住了。
这个世上不会有人对美女没兴趣的。
他这么想着,也学着阿峰,踩上踏板,伸手将自己床上的白衬衣抓下来,跑出宿舍。
刚下一层楼梯,忽然觉得不对。
仿佛是巨响的春雷过后一样,整栋男生宿舍突然寂静。
静得能清晰地听见宿舍外墙通往女生宿舍的上坡路上,有轻快的拖鞋疲沓疲沓响,还有脆脆的风铃声在响,脆得跟水塘荡漾出来的阳光波纹一样耀眼……
脚下登时一激灵,心被什么直直提到喉尖,几乎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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